那是个小乞儿,蜷在树根旁,怀抱一块破碗片。
我瞧着他,忽然想起去年年末,我拉着求了三日的傅宴之去镇上赶年集。
刚到长街,便见这孩子跪在地上,额头磕得血红。
"求各位好心人,我娘快病死了。"
我将兜中所有铜钱都给了他,傅宴之在旁冷笑:
"他面色红润,身上补丁都缝得整齐,分明是骗子。"
"也就你这等傻子才会上当。"
我当时挠头傻笑:"那太好了,他娘没病,他便还有娘呢。"
"不像我,连娘什么模样都不知。"
傅宴之盯着我良久,唇瓣微动,最终只吐出个"蠢"字。
可眼前小乞儿比年前瘦了一大圈,身上衣衫破烂如丝。
他见我,也怔住了,手中破碗片"咣当"落地。
我蹲下身:"小弟弟,你娘呢?"
小乞儿眼泪唰地流下:"死了,娘死了......"
我将前日哭丧赚的三个铜钱又塞给他。
离去时,小乞儿给我磕了个头。
"姐姐,谢谢!"
我望着小乞儿远去背影,嘴巴一瘪,眼泪也要掉下来。
身后忽传一声冷笑。
"半年了,你怎地半点不长进?"
我猛然回头,傅宴之正站在槐树下。
"傅宴之?"
我一阵欢喜,脚步下意识要朝他奔去。
可当我瞧清他身上光滑绸缎时,脚步忽然顿住。
因为那一瞬,我觉得此生都跑不到他身边了。
苏菀菀从后面马车中下来,走至傅宴之身旁。
"宴之,一个替人哭丧的村妇,哪值得你再跑一趟?"
我攥紧衣角,指节都捏白了。
"你怎地又回来了?"
傅宴之声音依旧平静。
"护卫说,黄牛死了。"
鼻头一酸,眼泪在眼眶打转。
我点头,声音有些哽咽:"屠夫将它宰了......傅宴之,往后我真的只有一人了。"
苏菀菀皱眉。
"你说这些作甚?难道还指望宴之留下陪你?"
"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,配吗?"
我尴尬地低头,余光偷瞧傅宴之。
他未言语,只望着远处田垄,似未听见一般。
过了会儿,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,递至我面前。
"我说过要还你恩情,黄牛没了,总不能就此了结。"
我看着那玉佩,下意识后退一步。
玉佩"啪嗒"落地,摔出个小豁口。
傅宴之眉头微皱:"你不愿要?"
我慌忙摆手:"不是,它瞧着太贵重,我,我......"
傅宴之叹气,弯腰拾起玉佩,再次递来:
"拿着吧。凭此玉佩,往后你若有难,可到京城寻我,算我给你的承诺。"
他扶苏菀菀上了马车,临行前撩帘又看我一眼。
"夏知知,你尚年轻,莫在一棵树上吊死。"
他顿了顿,声音轻飘:"像你这般天生愚钝的,配个书生倒也合适。"
其实我从未奢望过傅宴之,也知自己配不上他。
从前村中老人都说我晦气,说像我这样的哭丧女,连乞丐都嫌弃。
但傅宴之现在说我配书生,他那般厉害的人,说的话定是对的。
我握紧手中玉佩,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,扯嗓大喊:
"傅宴之,谢谢!再见了!"
晚风将声音吹得老远。
不知是否我的错觉,马车似乎顿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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