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着苏璃往大殿走，凌尘的手心直冒汗。怀里的断忆骨刃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，隐隐往外冒着凉气，贴得肚子一阵阵发麻。路上遇到的白袍修士都停下脚步看他，眼神里有好奇，有警惕，还有几个干脆往旁边躲了躲，跟见了瘟疫似的。

“别往心里去。” 苏璃感觉到他的紧张，轻声安慰，“联盟里老人多，都见过焚忆之战的惨状，对断忆骨刃有点忌讳很正常。”

凌尘 “嗯” 了一声，心里却没底。他这副打扮 —— 洗得发白的旧卫衣，磨破底的运动鞋，再揣着柄能杀人于无形的骨刃，确实像个混进正规军的异类。

大殿门口立着两根盘龙石柱，柱身上缠着银色的水流，走近了才发现不是水，是无数忆鱼聚在一起流动，看着头皮发麻。殿门没关，里面飘出一股淡淡的檀香，还有人说话的声音，嗡嗡的听不真切。

刚踏进殿门，所有声音戛然而止。七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，像探照灯似的打在他身上。凌尘下意识地挺直腰板，这才看清高台上坐着七个老头，个个穿着绣着花纹的白袍，最中间那个头发胡子全白了，脸上全是皱纹，眼神却亮得吓人，手里还把玩着个青铜铃铛。

“苏璃，这就是你说的年轻人？” 白胡子老头开口了，声音不高，却震得耳朵嗡嗡响，“抬起头来，让老夫瞧瞧。”

凌尘慢慢抬起头，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坦然。他注意到老头面前的石桌上放着块布满裂纹的石头，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，仔细一看，竟是无数细小的忆鱼在裂缝里游来游去。

“晚辈凌尘。” 他报上名字，声音有点发紧。

“断忆骨刃怎么回事？” 右边一个红脸膛老头突然发问，嗓门跟敲锣似的，“这玩意儿不是早在前轮回就失踪了吗？你从哪儿弄来的？”

“我醒过来就揣在怀里了。” 凌尘老实回答，“具体怎么回事，我自己也说不清。”

“说不清？” 红脸老头拍了下桌子，石桌上的茶杯都震得跳起来，“这骨刃能碎人容器、灭人忆鱼，多少修士死在它手里！你一句说不清就想蒙混过关？”

“赤火长老，稍安勿躁。” 中间的白胡子老头 —— 后来才知道他就是玄尘大长老 —— 轻轻晃了晃铃铛，清脆的响声让空气都安静了些，“他的容器确实有伤，忆鱼也乱得很，不像在撒谎。”

坐在玄尘左边的中年男人开口了，他看着温和，眼神却很锐利，正是苏璃的父亲苏明远：“凌尘，你说自己来自域外？”

“嗯，地球。” 凌尘点头，“我在图书馆看书，碰到块青铜残片，然后就到这儿了。”

“地球……” 玄尘捻着胡子，眼睛眯了起来，“古籍上提过域外‘记忆之种’，没想到真有其事。” 他从怀里掏出个水晶球放在桌上，“把手放上去。”

凌尘看了眼苏璃，苏璃冲他点了点头。他慢慢伸出手，刚碰到水晶球，球里突然炸开一团光，无数黑色的小鱼从球里涌出来，在半空中绕着他转圈，正是他体内的异星忆鱼。这些鱼身上泛着淡淡的紫光，碰到断忆骨刃散出的寒气就兴奋地摆尾巴。

高台上的长老们都变了脸色。

“真是异星忆鱼！” 苏明远眼里闪着光，“数量还不少，至少三千多条！”

赤火长老却皱紧了眉头：“鱼是好鱼，可惜跟断忆骨刃缠上了。你们看它们身上的紫光，那是湮灭之力，长此以往非出事不可！”

话音刚落，水晶球里的黑鱼突然狂躁起来，疯狂撞击球壁，像是受了什么刺激。凌尘只觉得脑袋像被重锤砸了一下，无数破碎的画面涌进来 —— 银色的洪水淹没大地，人们在水里挣扎，一个个变得眼神空洞……

“不好！” 苏璃赶紧把怀里的白花凑过来，花瓣上的金光笼罩住水晶球，“他的忆鱼受刺激了！”

金光下，黑鱼渐渐安静下来，重新钻回水晶球里。凌尘捂着脑袋蹲在地上，好半天才缓过劲来，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。

玄尘收起水晶球，脸色严肃：“小子，老夫给你两条路。一是把断忆骨刃留下，留在联盟养伤，老夫传你凝锚法诀，保你平安；二是带着骨刃离开，从此联盟不拦你，但也不会护着你。”

凌尘愣住了。这选择题跟没选一样 —— 留下骨刃，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，在这到处是忆兽和逐忆者的世界里，活不过三天；带着骨刃走，联盟不待见，逐忆者又惦记，照样是死路一条。

“长老，” 他咬了咬牙，“骨刃我不能留。它跟我的忆鱼缠在一起，硬分开怕是两败俱伤。但我可以保证，绝不乱用这力量，一切听联盟调遣。”

“放肆！” 赤火长老又拍了桌子，“你以为联盟是什么地方？能让你带着凶器自由出入？”

“赤火，稍等。” 玄尘拦住他，盯着凌尘看了半天，突然笑了，“有点血性，像老夫年轻时候。行，给你个机会。”

他从石桌下拿出张羊皮纸，扔了下来：“碎忆荒原新发现个前轮回遗迹，里面的混乱忆鱼把三支勘探队都给吞了。你跟苏璃、风烬组队，把里面的混沌文残片带回来，就算通过考验。到时候不仅能留下骨刃，还能当个守忆学徒，正经学凝锚法诀。”

苏璃眼睛一亮：“父亲，这主意好！”

苏明远也点头：“遗迹里的混乱忆鱼正好能试试他的骨刃，也能让他见识见识守护记忆的难处。”

赤火长老还想说什么，被玄尘用眼神制止了。玄尘拿起青铜铃铛晃了晃：“苏璃，你传他基础凝锚诀，三天内至少得凝出个锚点虚影。风烬，你带他去武器库挑家伙，破妄弓给他用。三天后出发，别误了时辰。”

“是！” 苏璃脆生生地应了，拉着凌尘就往外走。

走出大殿，凌尘才敢大口喘气，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。刚才那七双眼睛跟 X 光似的，把他从里到外看了个遍，尤其是玄尘大长老，明明没说几句重话，却比红脸老头更让人紧张。

“怎么样，我就说我父亲会帮你吧。” 苏璃笑得眉眼弯弯，“能让玄尘大长老松口，你可是头一个。”

凌尘苦笑了一下：“这哪是松口，分明是给我找了个苦差事。勘探队都折了，那遗迹肯定不是好地方。”

“放心，有我们呢。” 苏璃拍着胸脯保证，“风烬经验足，我能稳住忆鱼，你有断忆骨刃，咱们仨组队，肯定没问题。”

正说着，风烬从旁边走过来，手里还提着个布包：“听说你要去遗迹？正好，我刚从武器库给你借了点家伙。” 他打开布包，里面是把弓箭和几支刻着花纹的箭，“这破妄弓能射穿忆兽的壳，箭头淬了忆水，对付混乱忆鱼管用。”

他又拿出个小册子递给凌尘：“这是基础凝锚诀，三天内至少得把锚点凝出虚影，不然去了遗迹也是送菜。”

凌尘接过小册子，封面上写着 “凝锚入门” 四个大字，纸页都泛黄了。他翻了两页，里面画着些奇怪的图谱，还有口诀，看着跟练气功似的。

“这玩意儿难学吗？” 他有点犯怵。

“说难也难，说容易也容易。” 苏璃凑过来看，“关键是找段深刻的记忆当引子，你来自地球，肯定有很多难忘的事儿吧？”

凌尘想起大学图书馆的阳光，想起父母做的家常菜，心里一动。或许，这些地球的记忆，不仅是他的念想，还能帮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。

回到小石头房，他把破妄弓靠在墙角，翻开凝锚诀仔细研究。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，碑林里的银色纹路越发明显，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。凌尘摸了摸怀里的断忆骨刃，骨刃安安静静的，不再冒凉气。

他知道，接下来的三天至关重要。不仅要学会凝锚，更要养好精神应对遗迹里的危险。这场大殿里的考验只是开始，真正的难关，还在后面等着他。而那片藏着混沌文的遗迹，说不定就藏着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秘密。